第212章 玄龟(2 / 2)
江诚本欲拒绝,但见柳文谦态度诚恳,且自己心中也有许多疑问,便点头应允。
二人来到附近一家茶楼,柳文谦要了雅间,点了一壶龙井几样点心。坐定后,他开门见山道:“不瞒小哥,那日海龟运入城中时,我恰在街边看见。那龟背上青石,我虽只瞥见一眼,却觉得似曾相识。”
江诚心中一动:“阁下认得那文字?”
柳文谦摇头:“文字不识,但那青石的形制纹样,我曾在古籍中见过类似记载。”他压低声音,“《拾遗记》有载,禹王治水时,有玄龟负青泥石板出水,献《洛书》之图。小哥所见,或与此有关。”
江诚想起梦中景象,更觉柳文谦所言非虚。他将梦中四句诗说出,柳文谦听罢,脸色大变。
“背甲藏天机,腹中有玄理...”柳文谦喃喃重复,忽然抓住江诚的手,“小哥,此事非同小可!你方才说赵德告知海龟已失踪,青石已取下?”
江诚点头。
柳文谦神色凝重:“若我所料不差,那龟并非自行离去,而是被人藏匿。青石虽珍,但真正的秘密,或许在龟身之内!”
“可赵大人为何要隐瞒?”江诚不解。
柳文谦冷笑:“赵德此人,表面是巡检司副使,实则与城中富商勾结,专事搜罗奇珍异宝倒卖牟利。他若发现龟中藏宝,岂会如实上报?”
江诚恍然大悟,又问道:“那我们现在该如何?”
柳文谦沉思片刻:“当务之急,是查明海龟下落。我有些门路,可以打探消息。小哥不妨在城中住下,若有发现,我们也好商议。”
江诚摸摸怀中银子,点头答应。柳文谦帮他在城西一家干净客栈安顿下来,两人约定次日再见。
深夜,江诚躺在床上,回想这两日经历,恍如梦中。他摸出那二十两银子,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心中却无半分喜悦,反而隐隐觉得,自己已卷入一场未知的旋涡。
第二日午后,柳文谦匆匆来到客栈,脸色颇为难看。
“打听到了,”他关好房门,压低声音,“那海龟确实未失踪,而是被赵德秘密运到了城东一处私宅。那宅子表面是一商人的别院,实则是赵德藏匿赃物之地。”
江诚忙问:“龟还活着?”
柳文谦摇头:“据说运到时已死,但龟身完整。赵德请了几个工匠,正试图剖开龟腹。”
“他果然在找龟腹中的东西!”江诚心中一惊,“那我们该如何是好?”
柳文谦沉吟道:“我本想报官,但赵德在府衙经营多年,知府大人又对他颇为信任,若无确凿证据,怕是反被他诬陷。”他看向江诚,眼神坚定,“唯今之计,只有夜探私宅,查明真相。若龟腹中真有宝物,我们需抢在赵德之前取得,方能扳倒他。”
江诚虽有些胆怯,但想到那巨龟与自己有缘,且梦中警示言犹在耳,便点头道:“我听柳兄安排。”
二人商议至深夜,定下计策。柳文谦在城中有些人脉,弄来两套夜行衣和一套开锁工具。待到三更时分,街上人迹稀少,二人换了装束,悄悄向城东摸去。
赵德的私宅位于城东一条僻静小巷,高墙深院,门庭紧闭。柳文谦早已探明地形,带着江诚绕到宅后,寻了一处较矮的墙头。
“我先上,”柳文谦低声道,他身形矫健,几下便攀上墙头,观察片刻后招手,“安全,上来。”
江诚虽不如柳文谦利落,但也常年在海上劳作,身手不差,很快翻过墙头。院内寂静无声,只有东厢房隐隐透出灯光。
二人猫腰潜至厢房窗下,舔破窗纸向内窥视。只见房中灯火通明,地上铺着油布,那巨龟赫然躺在上面,周围站着三人:赵德,一个管家模样的老者,还有一个满脸横肉的工匠。
那工匠手持利斧,正在龟腹处比划。赵德神色焦躁:“怎么还不动手?”
工匠为难道:“大人,这龟甲坚硬异常,寻常刀斧难伤。小人已试过数种工具,皆奈何不得。”
赵德怒道:“废物!我养你们何用?”他忽然想起什么,从怀中取出一柄短刀。那刀鞘古朴,抽出刀身,寒光凛冽,一看便知不是凡品。
“此乃西域寒铁所铸宝刀,削铁如泥,我就不信破不开这龟壳!”
赵德持刀上前,对准龟腹连接处,用力刺下。只听“嗤”的一声,刀尖果然刺入寸许。赵德大喜,正待继续,忽闻龟腹中传出“咕噜”异响。
众人大惊,连退数步。只见龟腹微微起伏,竟似还有呼吸。赵德脸色发白,强自镇定道:“怕什么!便是活着,这般绑着又能如何?”
话音未落,龟眼猛然睁开,两道金光直射而出!那工匠吓得魂飞魄散,转身欲逃,却被赵德一把抓住:“不许走!今日必要剖开此龟!”
窗外,江诚和柳文谦也惊得屏住呼吸。只见那龟缓缓转动头颅,目光扫视房中众人,最后竟停在窗户方向,仿佛知道二人在外窥视。
一个苍老声音在江诚脑中响起,与梦中一般无二:“小子,你终于来了。”
江诚浑身一震,险些叫出声来。柳文谦察觉他异样,忙捂住他的嘴,示意噤声。
房中,赵德已重新握紧短刀,狠心向龟颈砍去。就在此时,龟口忽张,喷出一股黑气。那黑气腥臭扑鼻,赵德三人吸入少许,便觉头晕目眩,踉跄倒地。
黑气弥漫开来,透过窗缝飘出。柳文谦急道:“不好,快闭气!”二人忙以袖掩鼻,退到院中。
待黑气稍散,再窥房中,只见赵德三人昏倒在地,而那巨龟竟缓缓站了起来!它身上绳索不知何时已然断裂,四足撑地,背甲上的青石在灯光下泛着幽幽青光。
龟首转向窗户,口吐人言:“还不进来?”
江诚与柳文谦对视一眼,推门而入。那龟身形虽巨,行动却无笨拙之态,它看着江诚,眼中金光渐敛:“你能听见吾言,可见与吾有缘。”
江诚定了定神,躬身道:“仙龟在上,小子江诚有礼。这位是柳文谦柳兄。”
巨龟微微颔首:“吾名玄圭,生于禹王治水之年,至今已历四千余载。背负青泥石板,乃禹王赐封,命吾镇守东海,记录海潮水文,护佑一方平安。”
柳文谦闻言,激动得声音发颤:“果然是《洛书》玄龟!晚生柳文谦,拜见神物!”
玄龟叹道:“神物不敢当,不过一介老朽罢了。数月前,海底地脉变动,吾为护石板不受损,浮出海面,不料力竭昏迷,被你等发现。”它看向地上昏迷的赵德,眼中闪过一丝怒意,“此辈贪妄,欲取吾腹中内丹。却不知吾之内丹已与青石板合一,离体则石板失效,海潮失控,沿海百姓必遭大难。”
江诚恍然大悟:“所以仙龟才托梦于我?”
玄龟点头:“吾知你心性纯良,故以梦示之。现下需你二人相助,将青石板送回东海原处,重新镇守海眼。”
柳文谦忙道:“仙龟放心,我们定当尽力。只是赵德已醒如何处置?他若发现仙龟失踪,必会追查。”
玄龟沉吟片刻:“无妨,吾自有计较。”它张口吐出一颗龙眼大小的明珠,明珠落地化作一团白雾,雾中渐渐显出另一只巨龟,与玄圭一般无二,只是眼中无神,乃是一具空壳。
“此乃幻形之术,可维持三日。三日内,你们需将石板运至东海。”玄龟说着,身形渐渐缩小,化作巴掌大小,跃上江诚肩头,“吾暂居此身,可避人耳目。那青石板在隔壁库房,需速取之。”
江诚与柳文谦不敢耽搁,忙去隔壁寻得青石板。那石板虽大,却出乎意料的轻便,两人抬着并不费力。按照玄龟指引,他们从后门离开私宅,趁着夜色,将石板运到柳文谦早备好的马车中。
马车缓缓驶离城东,江诚回头望去,只见私宅方向隐约有灯光晃动,似是有人醒了。他心中一紧,忙催马快行。
玄龟趴在江诚膝上,闭目养神。柳文谦驾车,不时回头观望,神色紧张。
“仙龟,”江诚忍不住问道,“那赵德等人...”
“吸入迷魂烟,三日内记忆模糊,只当是做了一场梦。”玄龟淡淡道,“待他们‘发现’龟壳是假,再追查时,我们早已出海。”
柳文谦松口气:“如此最好。只是仙龟,那青石板究竟有何奥秘?为何必须镇守海眼?”
玄龟睁开眼,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四千年前,禹王治水,得《洛书》之图,悟疏导之理。后命人以青泥制板,刻治水要诀于上,封于吾背,令吾镇守东海海眼,平衡水势。数千年来,东海虽有风浪,却从未有毁灭性海患,皆因石板之力。”
“那石板文字...”江诚想起梦中画面。
“乃上古水文图录,记载四海潮汐、地脉走向。凡人若得,可预测天灾;歹人若得,亦可兴风作浪。”玄龟语气凝重,“故吾宁可自毁内丹,也不让其落入贪妄之辈手中。”
柳文谦肃然起敬:“仙龟高义。那我们何时出海?”
玄龟道:“天明即行。需赶在三日期限前抵达海眼,否则幻形术破,赵德必知真相,届时麻烦就大了。”
江诚点头,心中却隐隐担忧:五十里归澜村,再出海寻海眼,三日时间,来得及吗?
夜色深沉,马车在官道上疾驰,东方天际已露出鱼肚白。一场与时间赛跑的旅程,就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