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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7章 形势急转脱脱至(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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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淮北平原,天地间是一片枯寂的灰黄。凛冽的北风卷起地上的冻土与草屑,抽打在每一个逃亡汉军将士的脸上和身上,如同刀割。

队伍已经彻底失去了建制,旗帜歪斜,衣甲不整,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疲惫和深藏的恐惧。

他们从徐州城下杀出时的七千之众,如今已经锐减大半,如同一条受伤的巨蟒,在元军骑兵无止境的追击下,艰难地向南逃亡。

殷从道突围时放火烧毁所有粮草辎重的举动,彻底触怒了元军统帅脱脱——这已不仅仅是战术上的失利,更是对他个人威望的公然挑衅与戏弄。

“一群瓮中之鳖,安敢如此猖狂!”

脱脱阴沉着脸,命麾下悍将达尔巴亲率三千最为精锐的蒙古铁骑,务必要将这支胆大包天的徐州溃军绞杀殆尽,要用他们的头颅,筑起京观,震慑所有胆敢违抗他意志的反贼!

殷从道骑在马上,身上的铁甲上布满了刀箭的划痕与凝固的血污,左臂胡乱包扎的伤口仍在隐隐渗血。回头望去,身后是蜿蜒狼狈的队伍,以及地平线上那始终如影随形的元军骑兵。

“摆脱不掉……如同跗骨之蛆。”

他征战半生,见过很多阵仗,并不是没有见识的土包子,正因如此,心中才一片冰冷。在绝对的速度和平原地形优势面前,面对这些铁骑,任何计谋都显得苍白无力。

汉军只能且战且退,用将士们的血肉之躯,一次次延缓元军铁蹄的冲击。每一次短暂的接战,都意味着又有几十上百名熟悉的弟兄永远倒下。

部将周显在今日的阻击战中为了救袍泽,肩头被元军的狼牙棒狠狠砸中,此刻只能伏在马背上,脸色惨白如纸。

他看着队伍越来越短,元军的追兵却越来越近,猛地一拉缰绳,调转马头,来到殷从道面前。

“将军!”

周显的声音因失血和疲惫而沙哑,眼神却异常坚定: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必须有人留下拦住他们!让末将去吧!”

殷从道看着这位从合肥就跟随自己的老兄弟,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

“显子,你……”

他何尝不知需要人马殿后,但让已经受伤严重的周显留下,无异于送死。

“将军!没时间犹豫了!”

周显惨然一笑,露出沾着血丝的牙齿。

“俺老周这条命,早就卖给汉王和将军了!今日能为大军挣一条活路,值了!更何况,俺这伤……也跑不动了,不如留下,多杀几个鞑子垫背!”

他不再等殷从道下令,猛地举起仅能活动的右臂,嘶声高呼:

“不怕死的儿郎,随俺周显留下,为大军断后!”

响应他的,有同样决绝的千余残兵。

他们大多身上带伤,大部分人都丢下了沉重碍事的甲胄,手里也只有腰刀、长矛等兵器,默默地跟在了周显马后,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坡地上,勉强结成了一个单薄而悲壮的圆阵。

然而,在地势平坦的淮北平原上,这点缺乏弓弩、巨盾和长枪的步兵,面对数千来势汹汹的蒙古铁骑,其结局早已注定。

元军甚至没有进行传统的骑射骚扰,达尔巴狞笑着,直接下达了冲锋的命令。

“轰隆隆——!”

铁蹄踏碎冻土,如同死亡的雷鸣。

黑色的洪流轻易地撞上了那单薄的防线,如同热刀切入了牛油。

周显挥舞着长枪,状若疯虎,连续刺倒两名冲到他面前的元军骑兵,随即被数支同时刺来的长矛贯穿了身体……他最后的视野里,是无数双奔腾的马蹄,以及南方那片代表着生机的天空。

睢水,其实并不宽阔,水流也很平缓,此刻却横亘在逃亡者面前,浑浊的河水夹着冰凌,缓缓流淌,如同无法逾越的天堑。

当殷从道带着不足两千人的残部退至北岸时,人人皆已精疲力竭,许多人看到冰冷的河水,直接瘫软在地,连抬起脚步的力气都没有了。

而身后,达尔巴的铁骑在轻易碾碎了周显的殿后部队后,再度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席卷而来!马蹄声如同催命的战鼓,越来越近,甚至能看清元军骑兵那狰狞的面容和雪亮的弯刀。

殷从道提前命人在芦竹丛中藏有渡船,但此刻显然没法让这些残军全部撤离,这一战他已经尽力了,唯独没有算到元军的反应速度和追击决心远胜以往任何敌军。

此刻已无力回天,他叹息一声,道: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是从道害了诸位袍泽。我来断后,能逃多少兄弟,就逃多少吧。”

最后关头,他还是不敢说出芦竹丛中有船。

尽管如此能多逃走一些将士,但溃兵为了争夺渡船,极有可能爆发人性最丑陋的一面,反而会造成更大的伤亡——这在他的半生征战中,见过了太多。

“咚!咚!咚!咚!”

千钧一发之际,睢水北岸的堤坝内,突然响起了沉闷而有力的战鼓声!

一面火红的“薛”字大旗,陡然竖起!紧接着,数百身披红色战袄的汉军士兵,如同从地底涌出般,随即弓箭齐发,箭矢如同飞蝗般越过溃兵,泼洒向正在冲锋而来的元军骑兵身上!

是驻守宿州的薛显,他来得正是时候!

然而,这点箭雨对于正迎面冲锋的骑兵来说,威慑有限。

达尔巴只是稍稍调整了队形,举起圆盾护住头脸,冲锋的速度几乎没有减缓。他的目标很明确,趁汉军半渡而击,将他们全部歼灭在睢水北岸!

眼看元军骑兵就要冲入射程,即将用弯刀和长枪收割生命。

突然,异变再生!

在元军骑兵左翼近人高的枯黄芦竹和荒草丛中,猛地站起了无数黑影,正是薛显亲自率领的两千精锐步卒!他们在此已经埋伏了许久,就连殷从道等人仓惶溃逃至此,都没有注意到。

“杀——!”

薛显一马当先,手持一柄雪亮的长枪,怒吼着冲向距离最近的一名元军百户。那百户显然没料到身侧会埋伏敌人,仓促间举枪格挡,却被薛显势大力沉的一击刺下马去!

“缠住他们!不要给他们跑起来的机会!”薛显的声音如同炸雷,在混乱的战场上回荡。

去年,石山亲赴宿州,统合诸部红巾军北上解除徐州之围,为破睢水防线,曾派薛显、李喜喜二人统率本部兵马充当先渡河,吸引元军主动出击。

彼时也是在睢水,薛显所部接连攻破三座营寨后,遭受元军曾伯城所部骑兵突袭,差点全军覆没,战后他便苦思以步制骑之策。

此战,薛显亲率本部精锐埋伏于荒草中,待元军骑兵杀至极近距离内才突然起身冲击其侧翼,与对方绞杀在一起,不给元军骑兵拉开距离继续冲杀的机会。

埋伏的汉军步卒三人一组,完全不讲究什么阵型,如同扑食的狼群,悍不畏死地冲向速度刚刚提起的元军骑兵。

他们或砍马腿,或刺马腹,或以绳套将鞑骑拽下马来,然后用长枪疯狂捅刺!

战场瞬间陷入了最残酷,最血腥的混战。元军骑兵失去了速度优势,陷入了步兵的贴身泥潭。战马的悲鸣、士兵的惨叫、兵刃碰撞的铿锵声、垂死者的哀嚎交织在一起。

薛显如同战神附体,手中长枪左刺右戳,浑身浴血,接连将三名试图重整队形的元军军官刺落马下。元军的冲锋势头被这亡命般的拦腰侧击硬生生遏制,阵型大乱。

达尔巴挥舞着弯刀,砍翻了两名试图靠近的汉军士兵,环顾四周,只见本部骑兵已被分割包围,失去了集群冲击的空间,士气也正在迅速跌落。

而对面那个如同疯虎般的汉军将领,正带着一队死士,径直朝着自己的将旗杀来!

“呜——呜呜——!”

无奈而凄凉的牛角号声响起,这是元军撤退的命令。

达尔巴脸色铁青,几乎咬碎钢牙,却不得不下令残部脱离接触,向后拉开距离,调整队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汉军从芦竹丛中放下大量木筏和小船,从容渡河。

此战,徐州汉军虽然暂时脱险,但代价惨重至极。

殷从道心腹部将周显阵亡,七千徐州兵马,经徐州突围、沿途追击、睢水阻击战,阵亡、逃散超过大半,算上后来零零散散逃来的溃兵,总兵力不足一千六百人,可谓元气大伤。

相比之下,萧县、永城、睢宁等地守军的表现更为不堪。

有的城池守将胆小如鼠,尚未看到元军踪影便闻风而逃,导致城中有限的存粮和军械白白资敌;有的则反应迟钝,被元军偏师合围后再想突围却为时已晚,最终落得全军覆没的下场。

经此一战,殷从道认清了一个血淋淋的现实:仅靠徐州兵马,实难正面对抗元廷大军。更看到了自己的能力极限,不敢再在元军主力包围之下,进行这种风险极高的长途撤兵了。

赶在脱脱率领元军主力杀至宿州之前,殷从道就果断地放弃了此地。

为防城中宝贵的粮食辎重资敌,撤退前,他命薛显打开官仓,宣布粮草辎重,任由城中残存的百姓自取。只有一个要求:

拿了官府的东西,就必须随大军一同南下濠州;若不愿离开故土,也必须立刻出城逃难,任何人都不得在城中停留。

一时间,宿州城内如同末日降临,百姓们疯狂地涌入官仓,抢夺着一切可以吃、用的物资。经过这番混乱的搜刮,仓中实际已经剩不下什么有价值的物资了。

但出城前,殷从道仍面无表情地下达了命令:

“放火,烧城。”

他要坚壁清野!不仅要烧掉可能残留的丁点物资,还要烧掉所有房屋和大部分工事,不给本就面临粮草危机的元军留下任何可以利用的资源,甚至连遮风挡雪的栖身之所都不给他们留下!

这是最残酷,也是最有效的焦土策略。

随着汉军主动撤离宿州,脱脱南征之战第一阶段宣告结束。

站在元军将士的视角,此战战果无疑是辉煌的。

短短数日之内,大军连战连捷,“收复”了徐州、萧县、永城、睢宁、宿州等五座城池,全部战损却只有三千余人(至于那数千填壕而亡的民夫,本来就不算“人”)。

如此惊人的胜利,堪称自韩山童、刘福通掀起红巾狂潮以来,元军在正面战场上取得的空前大胜!捷报传开,元军上下士气大振。

但脱脱本人却在得知宿州也被焚毁,汉军再次溜走的消息后,陷入了纠结之中。

毫无疑问,南征战役取得了完美的开局,极大地鼓舞了军心士气。

但此战,歼灭徐州汉军主力,取得下阶段战役主动权的战略目标并未实现。殷从道在徐州和宿州连放的两把大火,更是将他因粮于敌的谋划烧成了灰烬。

为了维持接下来规模更大的战役,他不得不以更强硬的手段,逼迫本就财政枯竭、民生凋敝的腹里地区和河南行省,加急筹备、转运更多的粮草。

同时,为了快速获取补给和维持军队士气,他也只能默许和纵容麾下兵马,对徐州、萧县、永城、睢宁等刚刚“光复”地区的百姓,进行残酷的劫掠与屠杀,以搜刮本就有限的民间存粮。

如此一来,脱脱麾下这支本该是“吊民伐罪”的王师,瞬间形象尽毁,刚刚收复的土地,因为这竭泽而渔的暴行,导致人心丧尽,反抗的暗流再度涌动,迅速陷入了新的动荡。

但脱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大军需要粮食才能继续前进,将士们也需要实实在在的军功和抢劫所得来维持高昂的士气。

而他本人更需要血淋淋的“斩获”数据,去压制朝堂上的政敌,并以此震慑淮东乃至整个东南地区那些摇摆不定的墙头草,避免接下来的战事陷入他最不愿看到的消耗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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