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2章 大尧皇帝是个笑话!(2 / 2)
他声音压低,带著彻骨的冷意与胜者的俯视:
“接下来,咱们就看看,这平阳城到底是谁的坟墓吧!”
说罢,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表情忽而又放鬆下来,甚至露出一种玩笑般的隨意:
“不过,看在你告知了我们你们粮草不足这个关键信息的份上——”
他顿了顿。
笑意缓缓扩开。
“如果你饿了,可以来找我们!”
“你的饭,我们包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笑声,像雪崩。
整片天地,都被这笑声震得发冷、发空、发白。
——而萧寧站在城门下。
动也不动。
像是被这风雪彻底埋住。
像是整座天地都在嘲笑他一人。
像是此刻,连雪都知道——
他输了。
彻底的。
无可辩驳的。
无处可退的。
输。
笑声仍在雪地上迴荡,像被风层层捲起,拋向更远的白野深处。
三十万铁骑的撤离,不急不缓,却带著一种撼山般的力量。
马蹄踏雪,发出沉稳又绵长的轰鸣,像潮水退场,却在退的同时,仍压著整个平阳的气息。
队列缓慢回拢,由前军起,横向收束成流线式的退阵。
狼旗在风雪中猎猎高扬,猩红的旗面在昏白的天地间显得格外刺目,仿佛血痕划开雪地。
拓拔焱从侧翼回到主阵,停在拓跋努尔右侧半马身的位置。
他低声笑著,笑声中带著不加掩饰的轻蔑:
“不过如此。”
旁侧诸將也跟著嗤笑。
“原以为大尧新帝如何翻天,原来也不过是个被气嚇破胆的毛小子。”
“哈哈哈哈!”
有人指著城门方向,拍著马鞍笑得前仰后合:
“看他方才的样子,面都嚇白了!整个人差点跪了!”
“真是可笑!”
“竟敢以身诱我军他以为自己是谁啊”
笑声一阵阵从铁骑內部传出,像滚烫的油溅在雪地上,噼里啪啦燃开看不见的火苗。
有人甚至大声喊:
“这样的皇帝,我们北疆要三个都养得起啊哈哈哈哈!”
笑声再次炸开,一波高过一波。
拓拔焱嘴角仍带著笑,但心中却始终保持著一丝清醒,他偏头看向拓跋努尔:
“大汗,要不我留下几队骑兵盯著他们若急了说不准会孤注一掷。”
拓跋努尔没回头,披风被风雪卷得扬开,像能吞雪的兽翼。
“不必。”
他的语气仍旧是那种缓缓落地,却沉重得让所有人信服的定音。
“一个已经乱了心的人,不会有第二条路。”
拓拔焱微微一顿,隨即发出极低的一声笑:
“是。”
队列继续退。
从平阳城门到冬雪荒野,长长的撤军轨跡仿佛割开了天地的白。
笑声渐渐被距离拉远,最终只剩风雪吞没它的尾音。
直到再看不见北疆军的影子——
平阳城门前,只剩萧寧一人。
——也仍是立著。
如剑。
如冰。
如旗。
风雪落在他发间、眉睫、衣襟上,落得很重,像要將他埋入雪底。
片刻前,他像是隨时会被压垮。
然而。
隨著那些笑声彻底远去。
萧寧的呼吸——平了。
一点一点地平下去。
胸腔的起伏缓下来,肩线不再颤。
先是眼底。
一寸冰霜般的光,重新凝固。
冷。
彻骨的冷。
不是失控的冷,而是回归掌控的冷。
紧接著,方才涨赤的眼白消退,眼中血丝渐渐隱回去。
他的表情不再是怒。
也不是恨。
更不是羞辱后被逼出的颓。
而是——
静。
一种从极端情绪的峰顶断裂后,反而冷回原点的静。
像刀锋入鞘前,在刀脊最深的那一段寒意。
他垂在身侧的手,轻轻鬆开,指节逐渐恢復正常的力度。
方才掐出的指痕还残留在掌心里,细小,却深。
唇角重新收拢,连呼吸都细致到不留丝毫波动。
风吹起他衣袖,衣摆猎猎,却不再显得被风席捲,而像是他立著,风必须绕著他行走。
沉默许久。
他才轻轻吐出一口气。
那声音极轻。
像是在与风说话。
又像是在独自对天地开口。
“是啊。”
他喉音低沉,带著几乎让人不敢打断的平静。
“就让我们看看。”
他抬眼,望向北疆铁骑撤去的方向。
雪幕一片苍白,视野里连远山都被埋没。
而他站在白中如点墨。
“这冰雪——”
他轻声道。
“到底是为谁准备的坟墓。”
风雪捲起,从他的衣摆卷至城门深处。
他没有转身,没有离去,像是在等待,也像是在算计,又像是在默默注视著某个即將翻转的命运。
寂静。
直到雪落缓下来。
直到空气重新凝住。
萧寧抬脚,缓缓向城门內走去。
没有一丝狼狈。
没有一丝失態。
没有一丝他先前表现出的破碎。
就像——
那所有的崩溃、愤怒、失控、痛迫,都不是他真正的。
而是他给拓跋努尔的。
不是被逼出来的。
是 他选择展现出来的。
他走进城门的那一步,风雪被他身形切开。
城门暗影將他的身躯吞没。
只余一声极轻、极轻的呢喃,迴荡在雪中:
“好戏……现在才开始。”
……
另外一边。
风雪压著天沉。
在离平阳二十里外的官道高土坡上,百余骑静立,披风猎猎,盔甲上覆著一层未化的雪,仿佛每个人身上都背著一座无声的山。
赵烈站在最前。
望筒抵在他的眼前,冰冷的铜壁冻得他的眉骨都仿佛刺痛。
可他连眨都不敢眨一下。
平阳城——
就在那白雪翻卷的天尽头。
而在城门下,那一人、一军对峙的画面,清晰得仿佛就在眼前。
无人说话。
风在呼號。
呼號声里,有一种说不出的压制感——
压得人连心跳都似乎变慢。
“不能再等了。”
赵烈终於开口了。
声音沙哑、紧绷,像是用刀刮出来的。
“拓跋努尔又向陛下逼近了一丈。”
他说著,脚下的雪被他狠狠一踏。
“再逼下去……只要对方拔刀,陛下连躲的余地都没有!”
他这话不是推测,是在……看著。
因为他亲眼看见——
萧寧站在那敞开的城门前,一人,无甲,无盾,无军。
他胸腔里的心跳快要把自己震裂。
陆頡嘆息,是那种骨骼都沉下去的嘆息:
“这里离城二十里,我们纵马全速,也得一刻多才能赶到。”
“等我们赶过去,刀就已经落下了。”
董延沉声接道:
“而且,就算赶到,我们也不过百骑。”
“百骑……”
梁桓轻声重复,唇角绷紧,声音低得近似喉咙咬出来的,“百骑想从三十万军前救走陛下,跟自杀无异。”
“那又如何”
赵烈猛地抬头,眼中血丝交错,像被逼得要破裂。
“就算死,也要衝。”
说完,他已经提韁。
马蹄一动,便要下坡。
“將军!”
梁桓、董延、陆頡几乎同时拦住他。
“现在冲——便是真的毁陛下之局!”
“我们连陛下此刻心中所谋为何都不知!”
“若陛下是在逼拓跋努尔犯错,我们衝出去,就是我们去毁陛下的路!”
风雪中,这句话重得像锤砸在赵烈心口。
他停住了。
但不是停下了想救陛下的心。
而是停在了——
他不知道哪一步走错,会害死陛下。
那一瞬间,赵烈的呼吸乱了。
他寧愿自己被刀斩头颅落地。
他不能承受——因为自己犹豫或鲁莽,而让萧寧死在敌前。
沉默绵长。
雪落得愈发密,天地被压成一片白。
终於,韩云仞开口。
他声音沉稳,不急不缓,如寒铁击石:
“布阵——我们在此列队待命。”
“若拓跋努尔入城——我们即刻全军突袭!”
陆頡皱眉:“二十里外突袭,前后需时……”
“我们不是去救。”韩云仞打断。
那双眼深沉,像能看穿风雪深处的东西。
“我们是——”
“为陛下夺路。”
风雪吹起披风,猎猎作响。
百余人沉默了一瞬,而后同时低声应道:
“——是!”
於是动作开始:
盾列下压,马韁收紧,长矛横起,侧翼散开巡哨。
儘管他们只有百骑。
儘管他们面对的是三十万。
但只要陛下仍站著——
他们就不可能退。
紧接著——
那一直抓著望筒的军士,手突然僵了一下。
不是因为冷。
是因为他看到了什么。
他的呼吸被卡住,胸腔猛地起伏。
“將、將军……”
他声音发颤。
赵烈猛地回头:“说!”
军士的声音几乎破音,手不停在抖。
不是冻的,是震的。
望筒差点从他掌间滑落。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像被什么堵在胸口里:
“他、他们……好像……在——”
喉咙终於一松,他一口气喊出声:
“——撤退!!!”
声音刚落。
整片土坡上的风,仿佛被瞬间抽空。
赵烈的呼吸停住,整个人像被打了一记重锤,眼珠猛地收紧。
而其他人同样,纷纷一脸吃惊的看了过来!
脸上就只写满了三个字!
不可能!
一人撤军这怎么可能!
他们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