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2章 士大夫阶级思维?来,那你说他乞丐朱元璋是不是更不行!(2 / 2)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周胥和惊疑不定的里长族老。
“你们说的这些,争水、顶撞、捡麦穗……在你们看来,是‘小错’,是‘不安分’?”
这话问的很奇怪,严铮却自问自答。
“但在我严铮看来,这恰恰是活生生的人,在为了活下去而挣扎的真实痕迹!”
他走到周胥面前,拿起那份记录着张家等人‘劣迹’的纸张。
“周主事,你现在只看到张铭祖父与人动手,你可曾问过,当时若不动手,全村人的秧苗会不会旱死?”
“你只看到他父亲顶撞里长,你可曾问过,那摊派是否合理,是否超出了他们能承受的极限?”
他手指点着那些寒门学子的名字,此刻却一笑,带着莫名嘲讽:“还有,你只看到张铭捡拾麦穗,但你可曾问过,他是不是饿得实在受不了才行此策呢?”
严铮每问一句,周胥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里长和族老们则听得目瞪口呆,仿佛第一次有人这样为他们辩解,为……平民百姓辩解?
寒门分两种,一种代指是广泛意义家门没落之辈,还有一种……至洪武年间,已经就是现代人片面理解的百姓了。
由此。
百姓们诧异,那老周脸色难看之际,分身却斩钉截铁的说出自己的看法。
“这,不是家风不正!”
“这是在苛政、在天灾,乃至在豪强挤压的缝隙里,底层百姓最本能、最真实的抗争!他们或许方式粗粝,或许不合你们这帮空谈之辈所谓的‘温良恭俭让’,但他们没有去偷,没有去抢,没有像某些‘诗礼传家’之辈那样巧取豪夺!他们是在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守护家人、守护乡邻最基本的生存权利!”
他猛地将那张纸拍在桌上,不是愤怒,而是坚定。
“若这也算污点,那这污点,恰恰证明他们家族的骨头是硬的!血是热的!证明张铭能从那等环境中挣扎出来,考入国子监,其心志何其坚韧!其才学何其可贵!”
周胥被严铮这番言论震得说不出话,更是恼火那句空谈之辈,可还是他因职务低于分身,半晌后才忍不住又道:“严……严大人,你这是强词夺理!朝廷法度,选官标准皆……”
“法度就是人定的!标准就是死的!”严铮打断他,目光灼灼,“陛下命我等查三代,是要看底色,看根骨!不是要用放大镜去找穷苦人在生存线上挣扎时留下的无奈痕迹!那样的‘清白’,是虚伪的清白!是士大夫坐在书斋里臆想出来的清白!”
周胥被严铮连珠炮似的质问和论断打得措手不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可他这下被刺激的反而彻底不放弃的开始反驳了。
“严大人!你……你这是一派胡言!强词夺理!朝廷法度,选官标准,白纸黑字,明明白白!讲究的便是身家清白,德行无亏!何为清白?便是三代无犯法之男,无再嫁之女!何为无亏?便是谨守礼法,温良恭俭让!”
这是古代真实记载的清白之论,可多可笑啊,犯法不提,再嫁都是罪?
不过此刻老周争论的不是这点,他提的是另一个古人,尤其是文士们的经典看法。
他指着记录上的文字,手指都微微颤抖,语气激动的不行:“争水斗殴,就是为凶悍!顶撞里长,就是为犯上!捡拾遗穗,近于偷窃!”
“此等行径,放在任何一家士族门第上,都是门风有亏的铁证!如何到了你这儿,反倒成了‘骨头硬’、‘血性’了?若依你之论,岂不是天下所有作奸犯科之徒,都可以用生计所迫来开脱?那还要王法何用?还要礼义廉耻何用?!”
看看,这周胥越说越觉得自己占理,语气也重新变得强硬起来!
“严大人,我知道你素有直名,心怀黎庶。但同情归同情,法度归法度!若因同情便枉顾法度,放宽标准,让这等家风有瑕之人进入仕途,将来如何能指望他们秉公执法、教化百姓?只怕会养成一群目无法纪、任性妄为的酷吏悍官!此非为国选才,实乃遗祸将来!下官万万不敢苟同!”
这一番引经据典,站在道德和法理的制高点上,听起来确实掷地有声。
连旁边跪着的里长和族老们,也被这番大道理唬住,脸上露出惶恐和迷茫的神色,觉得似乎……周大人说的也有道理?难道真是我们寒门一脉,普通草民百姓错了?
这就是古代人和现代人思维上的不同,或者说……士大夫和普通人观念上最大的不同。
一派胡言!
严铮是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被驳倒的恼怒,反而在周胥说完后,露出了一丝近乎悲悯的冷笑。
他没有立刻反驳周胥那套来自士族门第的标准,而是将目光再次投向祠堂外那片贫瘠的土地和破败的村舍,仿佛在看一个更广阔的世界。
“周主事啊,你说的就对吗?”
严铮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洞穿历史的深沉。
“你口口声声‘士族门第’、‘礼义廉耻’。那我问你,你可知这‘礼义廉耻’是谁定的?这‘士族门第’的标准,又是从何而来?”
周胥一怔,下意识答道:“自然是古之圣贤所定,世代传承……”
“圣贤?!”严铮猛地打断他,死死看向他,仿佛看向这周胥的心底,“我问你!是哪个圣贤?是那个‘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孟轲吗?还是那个‘苛政猛于虎’的孔丘?”
“他们可曾说过,为了争水活命便是凶悍?为了反抗不公摊派便是犯上?为了不被饿死捡拾遗穗便是近于偷窃?!”
周胥被问得噎住,张了张嘴,却找不到合适的圣贤语录来应对严铮这尖锐的提问。
严铮却不给他思考的机会,步步紧逼:“你所说的那套标准,是魏晋南北朝以来,那些高高在上的门阀士族,为了维护自身特权、区别贵贱而制定的规矩!”
“他们锦衣玉食,自然可以高谈‘温良恭俭让’!他们垄断官位,自然可以要求‘三代无犯法之男’!可他们何曾看过这天下绝大多数在泥泞中挣扎求生的百姓一眼?何曾想过他们的‘礼义廉耻’对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人来说,是何等奢侈甚至残酷的东西!”
分身不用操控,此刻更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愤懑的质问:“还有,若按你这套士族门阀的标准,来苛求我等洪武皇帝治下的寒门学子,来审判这些在元末乱世中幸存下来的百姓的家风!周主事,你就不觉得荒谬吗?!”
周胥脸色煞白,强自争辩道:“即……即便如此!如今是大明天下,陛下重塑纲常,自然要立规矩!选官标准,关乎国体,岂能儿戏!”
“规矩?国体?”严铮嗤笑一声,那笑声中充满了无尽的嘲讽和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好!那我们就说说这最大的规矩,这大明朝的国体之本!”
他猛地踏前一步,直接在今日又来了一次大不敬的话!
“你!我!乃至这满朝文武,如今所站的这片土地,所效忠的这位洪武皇帝——朱元璋!”
“你!用你那套士族门第的标准,去量量看!”
“不提他人,光说陛下他老人家,当年其在凤阳老家,父母兄长饿死,孤苦无依,被迫流浪乞讨,后又出家,历经苦难!若按你那套‘三代清白’、‘温良恭俭’的尺子去量!”
“陛下他的家风如何?他当年为了活命,是否也曾与人争抢过食物?是否也曾因不满元朝暴政而心生怨怼?他投身红巾军,反抗朝廷,在你那套标准里,这算不算是最大的‘犯上作乱’?!算不算是‘门风有亏’的铁证?!”
“照你的逻辑,陛下岂不是最大的家风不正!那他还有何资格坐上这龙椅,统御这天下?回答我!”
轰——!!!
这番话,真真是石破天惊!大逆不道!
百姓当场懵圈,对,对啊!
这个逻辑更顺了,完全抓住了另一个官爷的言辞漏洞啊。
那朱元璋不更家风不行,他特么还是皇帝,你怎么不指责他?
但这严大人胆子也太大了,大的捅破天了啊!
周胥都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他指着严铮,嘴唇哆嗦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你……你……你大胆!狂悖!竟敢非议圣上……你……”
他能说出什么?
说出个屁!
因为是洪武年间,因为有朱元璋这传奇经历的皇帝在上,士大夫的理论根本就不需要叶言存在,在这历史的当前情况下,光是朱元璋这个人的存在都给击碎的不行。
按照他的逻辑,或者说大明士大夫阶级大部分古人的逻辑,朱元璋的名声……其实从一开始就在他们心里臭的不行,但没有一个人敢说真话。
所以朱元璋杀官,除了个人原因,光这一点,不杀都不能立威!
这才是真正的洪武年间现状,不用现代理念冲击,实际上老朱和文官体系的冲突一直都在。
分身当时一看对方说不出话,当场冷笑一下,也不在理会。
他转向那些早就听的目瞪口呆的里长族老,语气也缓和了下来。
“诸位乡老,放心!张家等人的事,本官心中有数。你们无需担忧,现在,带本官去看看,村里眼下最紧要的纠纷是什么?是争水,还是地界,或是赋税?既然来了,本官就也替你们断一断这村里的官司!”
此言一出,不仅周胥傻了眼,连里长族老们也懵了。
风宪使,朝廷来的钦差……还要帮地方断村里的官司?
严铮却不管那么多,他深知,真正的家风,不在于纸面上是否完美无瑕,而在于面对不公和困境时,这个家族的人会选择怎么做。
他要看的,是张铭家族在乡邻中的真实位置,是他们在具体事务中展现的品格。
虽说……
“严大人,严诤,你我,势不两立!”
老周这厮也是刚烈,行,你不就想闹大吗?
“随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