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民主思想到底源自哪里？来自洪武本地人感悟后的巨大变化！（2 / 2）
查三代的消息传来时，他几乎绝望，以为家族那点为了生存而挣扎的瑕疵，将成为他永远无法逾越的鸿沟。
可这封家书，却像一道撕裂阴云的闪电，让他看到了另一种可能。
“不一样……是啊，不一样。”张铭再次喃喃着，眼神逐渐变得锐利，“严大人此举，并非空谈道德，而是务实！他将民本二字，从经卷典籍中拉了出来，放在了田间地头，放在了乡亲们的生计里！他不是在施舍怜悯，而是在……在唤醒！”
“唤醒？”李振若有所思。
“对！唤醒！”张铭的语气坚定起来，“唤醒百姓自身的力量，唤醒他们去思考、去争取属于自己的公道！这比单纯依靠一个青天大老爷，更根本，也更长久！”
王大远猛地一击掌：“张兄此言，让我想起一个人！”
“谁？”
“李魁！李学士！”王大远的声音带着兴奋，“即将来国子监培训我们为官的那位大人，你们还记得吗？李学士他改革科举，抨击八股取士，力主实务取士，批判空谈，要求考生通晓钱粮刑名，能解决实际问题！这与严大人深入乡里、引导村民自决事务的精神，何其相似？”
一语点醒梦中人！
张铭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马上挥舞手中这纸张，不由接话：“没错啊！李学士他改科举，是要从源头上改变选官的标准，选拔能办实事的人。而严大人查三代，看似严苛，实则是在用另一种方式甄别官员，他们一个在‘选’的层面破旧立新，一个在‘察’的层面务实求真！”
李振也激动地补充道：“还有那场奉天殿上的句读之争！李学士引入标点，力求经文明晰，避免曲解……这与严大人引导村民将水规立字为据，力求公议结果清晰可循，防止日后纷争，其核心不都是追求一个明白，一个公正吗？”
另一个学子也挥舞拳头，激动的说：“这不就是更好的为官之道吗？很好啊！”
“对！而最关键的……”张铭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是那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千百年来，多少腐儒以此为由，行愚民之实，认为百姓只需被动服从。但李学士和严大人，还有那位在殿上摔冠的给事中，他们却用行动在反驳！”
他环视同窗，目光灼灼。
“圣人之言，或许本意并非如此僵化！就如你说的那日句断之争……若依李学士标点之法，此话或可断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意思是百姓认可，则让其遵循；若不认可，则需使其明白道理！这岂不正是严大人所做之事？他并非简单命令，而是让村民在明白利害、共同商议的基础上，自愿遵守他们自己参与制定的规则！”
句断？
没错！
他们最初以为句断只是一个小事，如今看来……反倒是此事在后，句断圣人之言在前，他们反而看到了另一种一直以来，千年来被刻意忽略的可能。
孔子，孔岳，这位大圣人最初或许就是今日李魁、严诤之流的这份认知，这才是真正的那圣人老人家之本意！
“原来……圣人，早就想到了这种可能吗？我华夏千年来，才刚刚有人看出这一点？”
没错！
或许孔子当年真是这样想的，这种后世的思想是有源头的，虽然也只是现代学者争论、推崇……但也可以搞笑的说，那依旧是老祖宗玩剩下的，此思想源头早有出现。
不过！
也正是这番他们议论间的这番逻辑联系，如同打通了所有人任督二脉，让几位寒门学子豁然开朗。
李魁的格物务实、严铮的民本实践、乃至标点符号对经典阐释权的挑战……这些看似孤立的事件，在此刻仿佛串联成一条清晰的脉络，指向一个共同的方向！
打破僵化，求真务实，重视民力，追求一种更贴近现实、更富活力的治理之道！
“我明白了……”张铭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坚定，“查三代，惧它何来？”
他猛地一拍桌！
“我张家世代务农，祖上或有为生存而争的瑕疵，但无欺压良善、盘剥乡里的大恶！严大人要查的，是根子上的清浊，而非表面文章的光鲜！”
他更知道若没有李魁、严诤之流，这番查三代，自己可能真的折在这上面，但现在清楚不会了，这是天大的好事。
他将家书小心翼翼地折好，贴身收起，仿佛那是比任何经书都珍贵的典籍。
“李学士改科举，是为我等寒门开了一道门。严大人查三代，更是在告诉我们，进了这道门，该如何走路！”
张铭转身对同伴们说着，语气中充满了坚定。
“若我等将来有幸为官，当以李学士之学问为基，以严大人之操行为范！不慕虚名，不惧权势，深入民间，体察真情，引导公议，务实求效！这，或许才是真正圣人曾经言之的‘学而优则仕’，这才是对‘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最好的践行！”
几位学子闻言，皆肃然动容，纷纷点头，眼中燃烧起与张铭一样的火焰。
不过……
他们比村里还没进国子监的学生们厉害很多，很快又意识到一个不能忽略的一点。
“张兄所言，振聋发聩，弟亦心向往之。然……有一事，如鲠在喉，不吐不快。”
有一个学子思维方向和常人不同，他提出了疑问，当时也抬起头扫过张铭、李振、王大远学子等人，语气变得十分凝重。
“我等在此盛赞严风宪之法，乃是因他亲临我乡，明察秋毫，且心怀悲悯，方能引导乡亲得出相对公道的章程。可天下之大，州县繁多，此次奉旨核查三代的，岂止严风宪一人？”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下去：“若换作其他地方，来的是一位如周胥大人那般恪守‘旧制’，其视民智如洪水猛兽的风宪使，又会如何？他们可能如严大人般深入阡陌，耐心倾听？还是只凭衙门文书、乡绅保状，便草草定论？甚至……可能因严大人此番作为被视为‘异端’，而变本加厉，更加排斥寒门，固守门第之见？”
这番话像一盆冷水，让刚刚升温的气氛又凝重起来。
李振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陈学子所言，正是最残酷的现实。
他严铮只有一个，他的方法依赖于执行者极高的个人操守、智慧和魄力，可官场之上，如周胥那般思维的官员，恐怕才是多数。
千年来的士大夫思维，才是这天下的主流，他们国子监内多少人会‘死’在这查三代上？
可悲！
少许时间后。
“陈兄所虑，确是实情。”王大远叹了口气，脸上兴奋的光芒黯淡了几分，“而且，即便严大人之法在我乡行之有效，可一旦推广，难免良莠不齐。若有官员借‘公议’之名，行敷衍塞责之实，或更有甚者，勾结地方豪强，操纵‘公议’，岂非更增弊病？其流弊，不可不防啊。”
学舍内瞬间陷入短暂的沉默，理想的种子刚刚破土，便遭遇了现实坚硬的冻土。
可在这一刻，张铭却缓缓摇了摇头，他的眼神并未因这些质疑而变得迷茫，反而更加清澈和坚定。
他拿起那封家书，又轻轻放下，仿佛在掂量着其中的分量。
“陈兄，王兄，你们说的都对。严大人之法，绝非万能灵药，更非放之四海皆准的刻板章程。其精髓，不在于‘公议’这个形式，而在于‘务实’与‘民本’这两个内核！”
“何为务实？便是如李魁学士所倡之格物致知，深入事情本身，探究根源，因地制宜，不求虚名，但求实效。严大人引导村民定水规，是因为水渠之争是当地最紧要的民生实事！若换作他处，要害或许是赋税、是刑名、是漕运，方法自然不同，但务实求真的精神应当一以贯之。”
“何为民本？”张铭的目光扫过同窗，带着一种穿透力，“并非一味顺从民意，更非将权柄简单下放。而是承认百姓为邦国之根基，尊重其基本生存权和合理诉求，引导其明理守法，激发其守护家园的责任感。严大人让村民‘公议’，是要他们在参与中明白‘规矩’为何重要，而非任由其无序争夺。”
他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最关键的一点：“至于陈兄所忧，陛下是否会认可……诸位可还记得，力主改革科举、倡行实务取士的李魁学士，如今身在何处？”
众人一愣。
张铭的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陛下钦点，加李学士现为国子监司业，总训导之事，更要开设‘格物讲堂’，所有特科铨选之新晋官员，入职前皆需受训！这意味着什么？”
李振猛地反应过来：“意味着……陛下他至少是认可李学士那套‘格物务实’的学问的！否则岂会让他来教导未来之官员？”
“正是！”张铭重重一拍大腿，激动的总结，“严大人之法与李学士之学，乃至句断下孔圣人之道理，内核完全相通，皆在‘务实’二字上！陛下若求治国良才，若想稳固这洪武江山，会喜欢只会空谈道德、笔下千言而胸无一策的庸官，还是会需要能脚踏实地、解决实际问题的干吏？”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
“我也知道张兄（提出疑问那位），你其实还担心的就是开了民智……我更知道陛下他必然不喜。”
“可诸位别忘了。陛下他也出身寒微，深知民间疾苦。他或许不喜有人妄议‘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但他的经历让他更痛恨官吏欺上瞒下、豪强盘剥乡里！严大人之法，若能有效平息纷争、安定地方、减少瞒报，让政令更通畅地惠及黎庶，这难道不是陛下想要的治理有序吗？”
“陛下要的，是江山稳固，是赋税充盈，是民心安定。”张铭继续总结着，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只要我等为官者，持身以正，心怀君国，以务实之法行利民之事，最终达到固本强基之效，陛下为何一定要反对？关键在于，我现在总结的这套，陛下他要明白，这才是关键！”
他看向窗外又开始下雪的洪武四年，最后的寒冬天色，语气变得悠远了。
“他严大人点燃的这盏灯，或许微弱，或许会被风雨侵袭，但它照亮了一条路……我们何曾知道孔圣人最初就是这般思想？这条路被曲解千年之久注定崎岖难行，会有无数如周胥大人般的质疑，会有官场积习的阻碍，甚至会有来自上方的莫测天威……”
他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同伴们。
“但既然李学士已在庙堂之上破开坚冰，严大人已在乡野之间播下种子，我辈读书人，难道就因为前路艰难，便畏缩不前，甘心再做那浑浑噩噩的庸官，或是只知空谈的腐儒吗？”
“难，固然是难。但正因为难，才更显其价值！才更需要我辈前赴后继，去摸索，去实践，去一点一滴地改变！”
所以他们的想法是……
“我等要想办法上朝，这次当亲自启奏陛下此事！”
嚯！
这可就不是叶言来主动改变某事了，而是来自洪武本地人的变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