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一条鞭法下,张居正其实死不足惜!洪武缺钱!(1 / 2)
朱元璋在暗室中,原本是抱着几分审视,甚至几分好奇的心态来听着这场回炉重造般的讲课。
可当他听到陈以勤那‘化力为银,赋役合一,官收官募’十二字真言时,他端着茶盏的手都猛地一顿,滚烫的茶水溅出甚至也浑然不觉。
他身体不自觉地前倾,耳朵几乎要贴到隔墙上。
陈以勤条分缕析的阐述,如同惊雷一道道劈开他心中盘踞许久的迷雾!
力役的天然弊端,银钱的通用等价特性,将役银摊入田赋的巧妙,官收官募带来的效率提升……尤其是最后那句——与此前整顿吏治、核查投献之事相辅相成,一举多得!
此话等于正中老朱的心坎!
“妙……妙啊!”朱元璋几乎是无声地喃喃自语,手指无意识地掐着掌心,“这小子,这陈以勤……竟有如此见识?!不,不对,是李魁!是李魁这厮引导得好!他先破后立,先将那帮蠢材的荒谬方案批驳得体无完肤,再将这最根本的道理掰开揉碎……最后,让一个监生,居然说出了这般石破天惊的方略!”
他仿佛已经看到,若此法能行,朝廷掌控了稳定的役银收入,便可按需招募,再无常役扰民之弊。
百姓缴纳了固定的银两,便可安心生产,再无破家之险。
工程由专业匠人领钱承揽,效率大增,贪腐空间亦被压缩……这简直是一举多得!
然而,狂喜之后,是帝王者本能的冷静与多疑。
这方案太好了,好到让他觉得不真实。
将役银并入田赋?
那等于将一项最重要的工程,是可随意征调人力资源,以彻底货币化、固定化的去驱使了!
朝廷的弹性会不会受损?
遇到大战、大灾,急需人力时,还能像现在这样一道命令就征发数十万民夫吗?
官收官募?
招募来的工匠佣工,还能像征发的民夫那样如臂使指、不畏艰险吗?
会不会滋生新的腐败,比如官商勾结,虚报工价?
最关键的是,赋役合一,摊丁入亩……这等于将负担明确到永久性地加在了土地所有者,尤其是那些田连阡陌的士绅豪强头上!
他们能甘心?
这阻力……会比空印案、投献案加起来还要大!
这是要动天下读书人、士大夫的命根子!
想到此处,朱元璋眼中又闪过一丝厉色。
他仿佛已经看到,一旦此议公开,将会在朝堂上掀起何等滔天巨浪!
那些平日里满口仁义道德的文官,为了自身家族的利益,会如何疯狂地反扑!
但另一方面,一个更冷酷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此法若成,朝廷岁入增加且稳定,中央对地方的控制力将空前增强!
因为役银始终掌握在朝廷手中,地方最多的是他朱元璋最初推行的大明宝钞,地方修建工程、兴办事宜,就将更依赖于朝廷的拨款,而非地方豪强自行征发!
这是削弱地方势力,加强中央集权的绝佳利器!
利弊权衡,风险与机遇并存,但无疑,机遇巨大,符合他朱元璋强化皇权、巩固朱家天下的根本利益!
“所以……好!好!好一个化力为银,赋役合一,官收官募!”朱元璋在心中狂吼,“这哪里是愚见?这分明是安邦定国的良策!”
他猛地看向一旁同样震惊的朴不成,压低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记下!给朕一字不落地记下!这个监生,叫陈以勤?好!朕也记住他了!”
逆天改命也不为过,因为叶言分身的引导,这位陈姓监生未来成就低不了。
更别提……
此刻,当李魁缓缓起身,重新走向讲台时,朱元璋再度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目光灼灼地盯住了他。
他知道,关键的时刻来了,李魁将要做的,是为这把刚刚出鞘的利剑,进行最后的淬火与开刃。
也正是总结!
李魁当时站在讲台中央,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因激动而脸颊微红的陈以勤身上,脸上露出了罕见的赞赏笑容。
“陈生汝今日所言,高屋建瓴,切中肯綮。”
分身是好不掩饰在赞扬着,也道:“汝已将此徭役革新之核心脉络,梳理得清晰透彻。所言化力为银,赋役合一,官收官募,这看似只是十二字,实则是三条相互关联,层层递进的革新之策,本官或可称之为……一条鞭法!”
一条鞭法!?
此四字让所有人一愣,紧着他们好像意识到什么。
不对!
这李魁,李司业,早就想到了这个东西,他现在居然就秒开始解释?
没错!
“这十二字,以本官理解,其本质已然触及历代税役改制孜孜以求的核心——由实物之赋、力役之征,向货币之税演变的大势!”
分身走到白板前,在力役与银钱之间,重重画上了一个箭头,并在箭头旁写下了四个大字——一条鞭法!
至此,未来张居正最厉害的改革策略,哪个在在历史长河中熠熠生辉的名字出现在了洪武时期。
“而到底何谓一条鞭法呢?”
李魁自问自答,目光扫过全场,尤其是那几位已然被震撼的官员。
“其核心逻辑,便是化繁为简,通权达变!”
“简而言之,便是将国朝此前纷繁复杂、品类众多的赋税,如田赋、科差……与各式各样的力役,如河工、驿传、官衙杂役等,合并简化,主要折算成银两,按亩之田赋或按丁之部分力役征收,官府再用此银两去采购物资、雇佣人力,完成各项公务。”
也正是未来现代关乎徭役的理解与逻辑点,是从最初古代时期官方强征人服徭役,最终彻底演变成由张居正最终一次改革形成的思想改变,是以银钱驱使人去自愿而为!
张居正的一条鞭法,是真正影响至现代的一条政策谋略,后世者也只是在这基础上融入符合当时时代的新法子,基本也只是修修补补……
总而言之,到了这句之后,所有人基本也是听懂了最关键的逻辑。
李魁也不客气的进行了最后的总结。
“此一条鞭法,第一鞭,鞭向的是胥吏贪墨之弊!赋役名目合一,标准统一,过程透明,使蠢蠢欲动之手,无处下手!”
“第二鞭,鞭向的是民力困顿之苦!百姓纳银代役,可安守本业,免受征发之扰、路途之耗,民力得以休养滋生!”
“第三鞭,鞭向的则是政务低效之困!官府以银募役,专业之事付予专业之人,效率倍增,工程可期!”
也可以换个更简单理解的角度去看一条鞭法的厉害,张居正他正是因为出身寒门,真正意义上的寒门,他清楚知道底层百姓们的难处。
他这政策,你也可以理解为他把原本强征的徭役,变成了能让古代亿万吃不起饭的贫困百姓能活下去,能为他们提供‘工作岗位’的大政策。
此政策,真正厉害的点根本就不在于表面的改革,而是底层逻辑的为万民祈福,是真正的万古奇策!
也是说到这里,李魁特意看向神情剧震的周淳博士:“所以周博士,此一条鞭并非凭空创造,其精神内核,正是先贤所倡‘通变’之道!”
“《易》亦曰过:‘穷则变,变则通’。当今银钱流通天下,若仍固守力役征发之旧制,便是‘穷’而不‘变’,非守成之道,就是实为刻舟求剑也!”
他又看向户部的钱益:“钱员外郎,一条鞭法也并非摒弃算学,而是将算学之用,置于制定公平统一的朝廷标准之上,使复杂归于中枢,让简易行于地方,此方为算学经世致用之大道!”
最后,李魁的声音沉凝而充满力量,做出了决定性的总结——
“故此法之要,在于打通关节,化腐为奇!将力役这一历代之积弊,通过‘化力为银’转化为国家可用的稳定财源;通过‘赋役合一’简化税制,巩固根基;再通过‘官收官募’提升效率,惠及民生。三者环环相扣,缺一不可!”
“然,此法欲行,根基在于清丈田亩,核实户口!田亩不清,则摊派无据;户口不实,则均平无从。而陛下去年来严查投献、整顿吏治,正是在为此等良法美制扫清障碍,夯实根基!”
“故此,一条鞭法非但不能与陛下当前方略相悖,反而是陛下整肃吏治、富国强兵之志的最佳延续与具体实践!若能成功,则吏治可清,民困可苏,国力可强!”
此法甚好!
……
可是马上后续的变化就出现了。
分身李魁这一条鞭法的惊雷,岂止是炸响在辟雍堂?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裹挟着“化力为银,赋役合一”这八个足以掀翻无数人饭碗的字眼,瞬间穿透宫墙,席卷了整个南京城的权贵圈层。
起初,是死一般的寂静。
仿佛整个世家官僚集团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重击打懵了。
但沉默之下,是滔天骇浪般的惊恐与愤怒在疯狂积聚!
这已不是简单的政见不合,这是刨根!这是断脉!
张居正他最终被抄家,到底被抄在哪里?
他教导的那位大明皇帝,为何那般厌恶于他?
哼,因为张居正他不但在当时是华夏千年以来,甚至超越霍光级别的权臣!
他是正因为出身寒门,他父亲跟随朱元璋一同打下的大明,后期颇有权势,可依旧起起伏伏的仕途生涯导致一直是寒门之户……他的少年见识,让他清楚自己父亲起起伏伏的政治生涯到底是为何,乃是世家势大,加之洪武祖制问题太多。
而他完全在知道怎么回事的情况下,推动了此策。
也正是此策,这是在完完全全动世家的根,完完全全用他的权臣的权,镇压了一切。
那位后世皇帝,也无法阻止张居正,也被世家鼓动的让他认为张居正就是权臣,乃至摄政之臣。
可实际上,张居正在历史上,对这位皇帝只有高压教育,并没有任何侵害他的地方,只是按照他‘寒门人的思想’,以他的理念在整治当时整个大明国的天下。
可这就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
正如现在,一条鞭法?
这鞭子分明是要抽碎他们世家千百年来赖以生存的根基!
这第一波反扑,来得迅疾而猛烈,直指法理与千年惯例!
数日后的常朝,奉天殿内的空气都凝重得能滴出水来。
以一位致仕多年,门生故旧遍布朝野的元老级人物被抬上金殿为首,数十名御史、给事中、各部郎官齐刷刷跪倒一片。
不再是哭诉,而是近乎泣血的控诉!
“陛下!此一条鞭法妄改国制,变乱成法,动摇国本,其心可诛啊陛下!”这位老臣须发皆白,捶打着金砖,声声泣血。
“臣等也非为一己之私!乃为天下士林,为万千黎民请命!力役乃百姓报效朝廷之本分,化而为银,则民不知忠义,国失其纲常!长此以往,君不君,臣不臣,国将不国!”
另一位大臣更慷慨激昂,直接将改革拔高到亡国灭种的高度。
“李魁妖言惑众,倡此祸国之论!陈以勤一黄口小儿,安知利害?陛下切不可受其蛊惑!”
攻击的矛头直接指向了方案的提出者和完善者。
更有甚者——
“陛下!”一位老成持重的侍郎也忍不住开口,“李司业所言之法,立意高远,臣等钦佩。然治大国如烹小鲜,急切不得。此一条鞭法,将力役折银,摊入田亩,看似简便,实则牵一发而动全身!”
另一位户部官员立刻接上,句句戳向执行层面:“陛下明鉴!首要之难,在于清丈。……天下田亩数额,哪怕年前处理了投献一事,但历经战乱,版籍紊乱,田亩尚且不清,役银如何摊派得公?”
“若强行推行,必是胥吏上下其手,豪强欺隐瞒报,最终仍是苦了小民,富了奸猾!此一难也!”
工部的官员也愁眉苦脸:“陛下,臣等非为自身,实为朝廷工程忧虑。力役征发,虽耗民力,然一旦令下,数十万民夫旬日可聚。若改为募役,则需大笔现银。如今国库岁入多以粮帛实物为主,宝钞……宝钞之信未固,一时之间,这募役的巨额银钱从何而来?”
“是啊,陛下,若因银钱不继而导致河工停滞、城防废弛,臣等万死难赎!此二难也呀!”
又有人忧心忡忡:“再者,百姓世代耕种,家中能有几两存银?令其纳银代役,彼等无银可纳,势必只能贱卖粮谷,或向富户借贷。届时,谷贱伤农,利滚利之下,不知多少人家要破败流离!此非惠民,实乃害民矣!此三难也!”
他们的奏对,避开了直接攻击皇帝和法理,而是摆出一个个看似无法逾越的实际难题,将一条鞭法描绘成一个看似美好、实则必然引发混乱的空中楼阁。
潜台词无比清晰:此法虽好,但当下绝不可行,强行推行必致天下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