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风不说名字,但它认得路(1 / 2)
来者一骑,如离弦之箭,人与马都仿佛燃烧着最后的生命。
在济世阁门前,那匹神骏的战马悲鸣一声,轰然倒地,口鼻溢血。
马背上的信使翻滚落地,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一支火漆封口的竹筒高举过头,嘶哑地喊出三个字:“西……岭……村!”
话音未落,人已昏死过去。
济世阁内,灯火骤明!
林墨一袭素衣,快步而出,眼神冷冽如冰。
她没有先看信,而是俯身探向信使的口鼻。
一股极淡、却无比熟悉的草木腥气钻入鼻腔。
她心中一沉,纤手闪电般撬开信使紧闭的牙关。
月光下,那信使的唇内,赫然浮现着一道清晰的、如嫩芽般的淡绿色纹路!
“阁主!”随行医童惊呼出声,“这……这是什么?”
林墨没有回答,指尖已搭上信使脉门,面色愈发凝重。
脉象沉滞如死水,唯有一股微弱的生机在血脉深处搏动,仿佛一颗正在挣扎着发芽的种子。
她霍然起身,一把夺过竹筒,捏碎火漆。
信纸上的字迹潦草而惊惶:西岭村突发怪病,近百村民一夜之间昏睡不醒,不食不饮,唇现绿纹,状与此信使无二!
“备马!所有银针、宁心湖水,随我即刻启程!”林墨的声音没有一丝颤抖,只有钢铁般的决断。
她很清楚,这不是病,这是她亲手撒下的“因”,结出的“果”。
只是,这果实,熟得太早,太诡异了!
三日后,西岭村。
林墨策马立于村口,眼前的景象让她这位见惯生死的药王谷传人,都感到了彻骨的寒意。
整个村庄死寂一片,没有鸡鸣犬吠,没有炊烟人声。
近百名村民,男女老少,并非如信中所说躺在各自家中,而是自发地走到了村中晒谷的空地上,以一种奇异的姿态躺倒。
他们头朝内,脚朝外,身体舒展,竟自行排列成一个巨大而规整的圆环。
每个人都双目紧闭,面容平静,仿佛陷入了最深沉的梦境。
他们的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发出一种极低频率的、不成音节的呢喃。
这百人的呢喃汇聚在一起,竟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共振,让空气都微微发颤。
“阁主,他们……”医童的声音发抖。
“退后。”林墨翻身下马,独自走向那巨大的圆环。
她立于圈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无形的力场笼罩着这片空地。
她尝试用银针刺探一名昏睡者的穴位,针尖刚一触及皮肤,一股柔韧却强大的力量便将其弹开!
她又取来随身携带的宁心湖水,调配解毒汤药,试图撬开一人的嘴灌进去。
然而,就在汤匙靠近的刹那,那人唇间的呢喃声陡然一变,周围所有人的呢喃声也随之改变,形成了一道音波屏障,竟让她的手腕一阵酸麻,再也无法靠近分毫!
他们正在自我保护!
林墨猛地后退数步,死死盯着那个圆环的中心。
那里空无一物,却仿佛有一个无形的旋涡,正在牵引着所有人的生命力。
忽然,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在她脑中炸开!
笔芽花本该在三年后,待土地完全适应其根系网络后才现世。
如今误食早发的嫩叶,等同于在身体这座小小的“土地”上,强行启动了未完成的“静律系统”!
他们的昏睡,不是病,是他们的身体在被迫进行一场高速的自我改造!
林墨闭上双眼,仔细聆听那百人汇成的呢喃。
那不是无意义的呓语,而是一段不断重复、不断修正的音节。
她终于辨认出,那音节竟与风吹过山岗、水流过河道的韵律惊人地相似。
她猛然睁眼,眼中是骇人的通透。
“这不是病……是觉醒。”她对着身后满脸惊恐的众人,一字一顿地说道,“她在教他们……用身体记事。”
与此同时,大胤北境,风雪漫天。
蓝护卫一身黑甲,立于一座新筑的土台前,面沉如水。
他奉萧景珩密旨,前来清查流民私自搭建“野台”的违令之举。
可眼前的一切,却让他这位只知服从的井卫司统领,第一次对“命令”二字产生了动摇。
眼前的土台,结构简陋,却精准地坐落在一条地脉的微弱节点上。
斥候回报,方圆百里之内,这样的“野台”共有七座,皆为流民自发修建。
蓝护卫将这七座新台的位置与原有的十七座民策台位置一同绘制在地图上,一个清晰的、完美的蜂巢结构赫然呈现!
这些看似杂乱的“野台”,竟是补全整个地脉网络的关键拼图,其构成的稳定结构,远超当初工部最顶尖堪舆师的设计!
“将军,是否……拆除?”副将小心翼翼地请示。
蓝护卫沉默不语。
一名满脸风霜的老农颤巍巍地走上前,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水,水中飘着几片奇异的叶子,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将军若是不信这风,喝一口俺们的水就知道了。”老农的声音朴实而坚定,“喝了,就知道该往哪儿走。”
蓝护卫盯着那碗水,鬼使神差地接了过来,一饮而尽。
刹那间,一股温热的气流从腹中升起,直冲脑海。
他的额角瞬间渗出细密的汗珠,眼前景象飞速变幻。
一幅他从未见过的、宏大无比的活地图在他脑中轰然展开:东西两端的古商道被彻底打通,如两条巨龙横贯疆土,而沿途三百多个村落,无论大小,都在地图上亮起一点点微光,如漫天星辰,彼此呼应。
他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血脉通畅的大胤王朝。
“当啷”一声,陶碗从他手中滑落,摔得粉碎。